车撵周围虽布有帷帐,但冬夜的寒气还是从四周漫入车内,苏远矜稍稍裹紧了身上的大氅,心内正想着东宫烧了地龙的殿宇和温暖的床榻,便听身旁的顾秉清突然开了口。

    她闻言侧过脸瞧了身侧的顾秉清一眼,几乎疑心自个儿听错了。

    前世她与顾秉清夫妻五载却算不上亲近,也没从顾秉清口中听过他要与她分享什么秘辛之语,如今突然听他说有个秘密要同自己讲,苏远矜属实有些难以置信,不由开口确认道:“殿下说有秘密要同妾讲?”

    听着苏远矜语气中难掩的惊讶,顾秉清从飘忽的神思中清醒过来,发现自己竟忍不住将今日才下的决定脱口而出了,心下有些挣扎。

    今日季文端求见苏远矜说了周成杰与花魁一事,在是否与沈音说明实情一事上,苏远矜所言“蓄意欺骗本就教人不喜,更何况说了一个谎,或需要更多的谎来圆”一句,着实教顾秉清心中一震。

    原来对于被人欺瞒,她心下是这般想的。

    现下苏远矜还不知他有了前世记忆,但从她对辅国公府与沈府众人的态度之差,又有前世她所研制的离幽香佐证,顾秉清可以确定,苏远矜是知晓前世之事也知子立母死一事的。

    前世刚成婚时他对苏远矜入宫的动机有所怀疑,到后来又因着旁人,两人间有嫌隙,子立母死一事他并未对苏远矜透露过分毫。

    如今苏远矜那句话却着实点醒了他,他自知前世对苏远矜亏欠良多,因此决心将子立母死一事亲自说与她。

    纵使她已经从前世的记忆中知晓,可若顾秉清自己不说,至少在苏远矜眼中,他还是瞒着她的。

    可顾秉清虽决定了要说,但何时说,说多少却又教他犯了难。

    若只说子立母死一事,尚且可以消减几分苏远矜因前世记忆对他的防备。

    可若他将自己也有前世记忆一事和盘托出,那在苏远矜眼中,此世的他与前世的他便会被视作一体,此世他想要与自己的太子妃交心又更难上几分。

    挣扎片刻,说他自欺欺人也好有所顾忌也罢,顾秉清终究还是决定先只说子立母死一事。

    前世之事虽是千真万确作不得假,但他行事已经与前世大不相同,自与苏远矜大婚以来,顾秉清自问对苏远矜比前世上心许多,便让他骗自己前世所为皆不是如今的自己一回罢!

    顾秉清想了许多,却也不过一瞬的工夫,他虽做了决定,但此时两人尤在辇车上,四周皆是宫人,他要说的又是皇室秘辛,总要选个没有旁人的时候。

    因而他听了苏远矜所问,口中只答道:“正是,待过了年初三,初四孤带你到京郊小汤山的行宫避寒去,到时再告诉你。”

    说完顾秉清侧过脸看向苏远矜,苏远矜见他眸中颇有几分郑重和深意,四周的宫灯映在他眼中,似有流光滑过。

    配上他本就极为出色的眉眼,苏远矜突然有些不敢直视,垂下眼睫避开了顾秉清的视线。

    顾秉清见此眸中染上些笑意,心想还好自己这幅皮囊还能引得她动容几分,又伸手握了苏远矜冰凉的指尖于手心,目光转而望向前方的宫城,口中道:“孤给你暖暖。”

    苏远矜余光见太子没瞧向她这边,右手又被他攥得紧,试探着抽了下没抽出来便也随他去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