接到电话时,樊寒枝正在公司开会。

    他抬手示意正在做汇报的下属噤声,刚把手机放到耳边便被那急促的救护车警笛震了一下,思绪乱了一瞬,很快回过神来,不等那边开口,他就挂了电话,对着底下一众道:“散会。”顿了一顿,又交代秘书,说:“明后天我不来,所有事情都延后。”

    秘书还没来得及应声,就见他一阵风似的出了会议室。

    外面翻江倒海般的雨势,他躲也不躲,直直冲出去,在路口拦了辆出租,坐进去后拿出手机点了点屏幕,向司机报了苏市第一人民医院的地址。

    周渺坐在摇摇晃晃的救护车上,犹犹豫豫地对黎有恨说:“你哥他……电话通倒是通了,但是一下就挂了,或许他在忙?我一会儿再打。”

    黎有恨眉头紧皱,原本闭着眼,听到他这么说,睁开眼望了望头顶的灯,不太清醒的模样,眼神空荡荡的,只有泪扑簌簌地流。

    救护人员已经简单给他额角的磕伤做了包扎,担心乱动脚踝会加重伤势,便就那么放着没有处理。车子开得颠簸,每震一下,伤处就一阵尖利的痛,黎有恨紧咬着牙,一手攥着担架沿,一手抱着刚刚在礼品店买来的那个水晶球。

    周渺提出替他拿着,他气若游丝地说一句“不要”,反手就把东西扔在地上,头一撇又把眼睛闭上了。那水晶球倒是没碎,只是开裂了,里头纷纷扬扬的雪片,闹腾了一阵子才静下来。周渺把它捡起来放进了背包。

    到医院后他又给樊寒枝打电话,那边还是不接,只好先把这件事放在一边,急匆匆陪着黎有恨去做检查,挂号拍片子缴费,又办住院手续,忙得他头昏眼花。等一切都收拾好,已经快要晚上十一点了。

    回到病房,检查报告已经送了来,护士说医生要等几分钟才能到,打完止痛针就出去了。周渺坐下来倒了杯水,黎有恨不喝,也不说话。他被雨淋湿的头发和衣服还潮着,现在看起来愈发的没精神,脸色煞白,半阖着眼睛,瑟瑟发着抖,好像随时会晕过去。

    周渺坐立不安,想着既然联系不上樊寒枝,就只能让薛初静来一趟,正要打电话,医生推门进来了,拿过报告单和片子看了看,问周渺:“你是他家属吗?”

    “我是他同学,他家属……”

    “我没有家属。”黎有恨突然开口,这么轻声说了一句。周渺愣了一愣,一时不知道该作何反应,顿了顿,问:“医生,很严重吗?”

    医生沉吟片刻,说:“住院需要家属签字,既然这样就你来签吧,他是从哪里摔下来了吗?”

    “对,走天桥下楼梯的时候。”

    “脑震荡有点严重,要观察几天,这个脚踝的伤——”

    正说着,病房门突然被撞开了,樊寒枝就这么大步走了进来,那样突兀又那样奇妙。

    他浑身湿透,头发上全是晶亮的雨珠子,大衣浸了水,看着更加的沉,压得他肩膀有些垮,每走一步身上便淋漓地往下流水,皮鞋踩在积了水的瓷砖地上,发出刺耳的响。

    他什么话也不说,先到病床边俯身去摸黎有恨的脸,黎有恨避着他的手,涨红了眼睛,抓过枕头砸他。他也不躲,被软绵绵打了几下后,攥住他的手腕按在身前,抬头看向了医生。

    “我是他家属,他怎么了?”他边说边在床沿坐下了,半抱住黎有恨,眼睛轻轻扫向周渺,再去看医生。

    周渺原本满肚子疑问,被他这么一看,脑袋里空了一瞬,满手心都是汗,那医生也缓过神来,清了清嗓,说:“现在患者有脑震荡伤,需要住院观察几天,短时间内会有失忆、头晕、呕吐的症状,脚踝骨头是好的,韧带轻微损伤,得休养个把月,一会儿护士来给药,家属跟我去签个字吧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