微弱橘色的烛火跳跃几下,见着青色的帐子上蒙着淡淡的灰,外面电闪雷鸣,浓云将白天遮蔽得犹如夜晚。

    不过才过了晌午,便已经见不着太阳了,不一会儿,噼里啪啦地一阵暴雨狠命地往地上砸,尘灰飞溅,柳落花残。

    躺在床上的顾梨慢慢支起上身,看着床前年逾四十五官却仍然深刻俊朗的男人。

    “你再说一遍?”

    顾梨巴掌大的脸苍白如纸,那张柔软似花瓣的唇,如今也干涸似旱地一般,分明憔悴到了极致,可乌发一直落到她的腰间,即便临了,也犹如精怪一般吸食着她的营养,有着和主人截然不同的乌黑秀美。

    “喝了这碗药,我便应承了你……”

    坐在床边的男子面容微沉。

    “我余生不会娶妻,亦不会有子。”

    他的声音在惊雷下透出丝丝寒意,目光缓缓掠过顾梨那双眼睛,眼底的阴影渐渐浓郁。

    “你说的……你说的可都是真的?”

    她的唇角终于咧开,仿佛被阳光照了进来一般,唇角的梨涡竟如一瞬绽放的白昙一般,令人微微失神。

    顾梨再不顾忌更多,伸手捉住他的袖子,一面捂着唇边帕子咳嗽,一面揪住了他。

    “大哥,从前……从前都是阿梨的不是,往后阿梨便是死了,进了地府见到二公子,也会好好报答他的。”

    她是那样的恨他,以至于他已经太久没有见过她笑的模样。

    她的眼中原该是清澈无暇,后来却不知怎么就染上了疯狂,行事愈发让人憎恶。

    整个侯府,几乎所有人都在盼着她死。

    就在上个月,温府千金来到府中随沈行渊喝了杯茶,一杯尚且未入口中,顾梨便犹如疯妇一般出现,将桌子掀翻,吓得温府千金花容失色。

    那茶水滚烫,险险烫伤对方娇嫩容颜,好在沈行渊及时挡住,却也对顾梨动了怒气,揪住她的手腕不管不顾将她拖进了堂屋逼问她意欲何为。

    顾梨却说出了多年来的积怨,恨他侯府滥用私权强娶她进门给二公子冲喜,恨他们分散她与表哥,更恨他让她守足了二十年寡,她恨得一口咬住他的手腕,鲜血淋漓,他却不曾退缩半分。

    从那日之后,她便一病不起,她有今日,竟也全然是她自己作弄出来的。

    沈行渊留下一碗药离开,顾梨却想着自己死后所有人都如释重负的模样。